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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完结] 【搬运】玄武剑 BY 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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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31 19:32: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ID:峥夜
版权声明:因为贴吧开始大规模的吞帖吞文,贴吧吧务组开始帖子抢救计划——将帖子搬运至论坛。
本文由于年代久远,无法联系作者,因为互联网各种变迁吞文,若从此淹没实在可惜。
故本论坛将文放出,若有幸能让原作者看到,并找到原作者给予授权,或不愿意公开,想将文撤下,都欢迎联系本论坛,本论坛将遵照原作者的心意。所有版权及相关权益属于原作者。感谢曾经喜欢龙马的大家的产出。希望大家都能玩得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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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31 19:32:10 | 显示全部楼层

[网王][兄弟]玄武剑

作者:峥夜


第1-2章

一、烟雪·冬梦  

真是把好剑。  
越前龙马慢慢地看着面前这把剑。  
剑名玄武。黑色的,却可以隐隐泛出一点乌黯的光。仔细看可以看到颜色更加沉潜的花纹,似乎在无言地诉说尊贵和王者的风范。  
剑开双刃。每一面皆是吹毛立断。但是这种锋利程度,比其它本身所代表的意义而言,反而次要。  
名剑倾国,佳人倾城。  

而玄武剑,可倾天下。  
一剑既出,风云变色。天上地下,惟我独尊。  


越前龙马,从小就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眼神太锐利,嘴巴太恶毒,神情太高傲,相貌太美丽。  
而且,还有一双金棕色的眼睛。  
美丽到令人毛骨悚然,无端地觉得不祥。  
美丽到母亲伦子有时候会觉得,这样漂亮的孩子难道是我生下来的么。当然伦子也很漂亮,只是却不是那种不似凡间的,晶莹剔透水晶一样的美。  
难道真的生了个仙人转世么,还是……妖孽?  
生龙马的时候,痛了整整三天。本来已是初夏的天气,却突然飘起了雪。然后龙马降生。  
太史说,非吉兆。  
伦子每思及此,便会微微一个寒颤。  

慢慢地,以伦子为首,几乎所有的人都有意无意间疏远了龙马。  

但这个所有,决不包括龙马的哥哥。  

越前龙雅。  


越前龙雅比龙马大三年六个月零七天,出生的时候是春天,下了久旱以来的第一场大雨,举国欢庆。容貌其实和龙马还是颇为相似的,眼角上吊,眉毛挺拔,鼻子和嘴却都是精雕细琢的秀气。本来也该有的高傲,被锐利精明的笑容多少遮去了一些痕迹。可那种浑然天成的霸气虽然被十多年的王宫生活盖住了些,有时候却依然会在谈笑间伸出无人可及的尖锐獠牙。  
此子绝非池中物。  
宰相跻部曾经如此评价。  
跻部是出了名高傲的人,当然他也有高傲的资本——但见了龙雅,却开始破天荒地称赞别人。  
越前龙雅,光芒之耀眼,一时无人能出其右。  
比起龙雅来,被刻意隐藏的龙马的存在,当然就黯淡了许多。  

曾经看着高墙外的天空,淡淡地想会不会这一生就这样过去了。被忽略的少年,不曾对谁撒娇,不曾被谁疼爱。性情一发地清冷如雪,不讨人喜欢。  

龙马八岁生日那天,越前龙雅被册封为太子。  
龙马是非常偶然地听到宫女议论这个消息的。他只在极小的时候才见过这位高不可攀的兄长,似乎是在某次宴会上。现在想来,面目已经模糊,只记得是非常傲气却又擅长应对的人。那种风范,大概是自己一辈子都赶不上的了。  
而那是龙马第一次听说“玄武剑”。  


越前南次郎的青王朝延续至今,也算是到了鼎盛时期。没有人能否认越前南次郎是英明的君主,虽然他并不能像大多数卫道士所期望的那样,在品德上也是铁板一块无可置喙。而在这个已经延续了近千年的王朝,最神秘也是最严厉的传说,就是关于玄武剑。  
玄武剑是镇国之宝。传说青王朝的开国之主便是提了此剑,斩灵蛇劈神龟,建立这个国家。这些当然不会有人认真去考证,但是玄武剑是青王朝代代相传的珍物,皇太子身份的凭证,这点却是举国皆知。  

所以就在那天,玄武剑被正式授给了越前龙雅。  


龙马淡然地坐在园子里,一身简单的白衣。身子小小的,又刚落过雪,所以才一直没有被发现。然后,那边被留下守园子的两个侍女的闲聊才可以一字未漏地落入他耳里。  
有些凉啊。那边现在一定非常热闹吧?微微瑟缩一下,天阴了呢,待会儿是不是还会下雪?  
站起来,悄悄地走得远了些。直到侍女们的谈笑再也听不到。安静地坐在石头上,定定地看着空中流动的寒气和雪粉。  
冬天有些冷,可是习惯了,也会觉得很舒服吧。  


“小鬼,在这里睡觉会感冒的。”某个声音。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才觉得身上已多了一层温暖。面前的人正居高临下地笑着,再看身上,却是一件黑底赤色暗纹滚边螭龙纹绣锦的披风。  


龙马怔一下,抬头道:“你是哥哥吧。”  
声音是童声的清澈绵软,却带了一点微微的凉意,直沁人心。  
龙雅愣了一下,却未料到自己这么快就被认出来。兄弟见面机会本就极少,他纯是靠着比小时候更加钟灵毓秀的样貌,而且又是这等闲人并无法出入的“雪园”,才判断出这孩子就是他陌生的弟弟龙马。  
可是龙马虽然才八岁,却已经可以靠一件袍子就判断出来人的身份了。  
看来他的弟弟,比他想象中,还要聪明颖悟得多。龙雅兴味地笑笑:“是啊。”  
“哥哥你不是应该在册封大典上吗?”龙马偏过头,大眼睛眨了一下,刚才的聪明仿佛一下子跑得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有些迷糊的孩子。暗墨绿色的头发软软地落在肩上,因为缺人打理的缘故,并没有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挽成了髻。  
龙雅不自觉为他拢拢头发,道:“说什么册封大典,不过是群臣大宴罢了。我领了那剑便逃了席,谁耐烦和那些老头子们把酒言欢。”不知不觉中,竟将真心话说了出口,自己也有些吃惊。随即一想,龙马自小被软禁在这“雪园”之中,也不虞他出去和外人多嘴,心里也就安定下来。不过,还是把这园里的侍女清理一下罢。  
“剑?玄武剑吧。”龙马哪里知道兄长心中一瞬间转过多少念头或者轻飘飘一念间又失掉多少人命,只是好奇地盯着龙雅腰间并不起眼的剑鞘。  
“不过是个玩艺罢了,”龙雅挑起眉毛桀骜一笑,“能不能做得成君主,不是这东西说了算的,你若喜欢便拿去看看。若不是那么多人非要它做个什么劳什子象征,送给你又有何妨。”说着便解下剑,丢给龙马。  
龙马一把接过。  


龙马第一次见到玄武剑,便是那时。和现在一般无二的样子。更重要的是同时也真正记住了自己的哥哥。  
越前龙雅,原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二、断云·春吟  

越前默默地盯着这剑。龙雅并不大喜欢这把剑。龙雅本是狂放之人,对这些拘泥形式的东西都不感兴趣。更何况他的剑术,早已不必限于利器才能发挥。  
那么有才华的人。  
哥哥,龙雅哥哥。  


越前龙马在“雪园”住了十年。第八年的时候,突然太子龙雅下令,更换雪园的所有侍女,全部启用于越前龙雅亲自指定的可靠之人。至于换下来的旧人,却是谁也不知道她们的去向。贴身的侍女更是龙雅亲自挑选的,小田切朋香和龙崎樱乃。  
龙雅本人也成了雪园的常客。他初承太子位,事务一日比一日繁忙,但不知为何仍会抽空来到雪园。偶尔也就静静看看龙马习字,有时也会嘲笑两句龙马的剑术。兴起的时候,也会和龙马过两招。  
龙马天资极高,有时连龙雅也暗暗吃惊;但嘴上却不放半丝软,讽刺挖苦决不饶人。其实王族生存之道极重要的一条便是不可锋芒太露四处树敌,龙雅自然深知个中真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见了龙马便本性毕露。本是野心勃勃之人,就算暂时的韬光隐晦也不过是为了将来可以一飞冲天。但在这之前,或者还需要一个休息的地方吧。  

龙马性子倔强,龙雅说要比试时从不推诿,输了也不吭声,只是日复一日埋头苦练。有时候也会听龙雅讲讲朝中大小事情,却极少插嘴。  
夜深倦了的时候,便和龙雅睡在一起,小小的人儿毫无戒备,不知为什么,抱着怀里的人,一向警醒的龙雅也可以睡得安稳。  

日子如此过去。冬去春来,两年过去。  
这年初春,皇后伦子病死,举国大丧。越前南次郎平时虽然风流任性,但其实内心依旧深爱伦子,一恸之下大病一场,痊愈之后便元气大伤,渐渐把国事都交给了龙雅。  
让龙马住在雪园本是伦子的意思,自她去后,龙雅索性便奏请父亲让弟弟搬了出来,和自己同住在东宫,敕封茂王。也有大臣说既然封王便该赐了府第搬出宫中,上朝理事等等,皆被龙雅以弟弟年纪尚小挡了过去,只有上朝理事这一条不得不准了。本朝子息单薄,为了让龙马早成王佐之才,拔苗助长也是无可奈何。  
龙雅驳斥无由,只好允了弟弟坐在朝堂一侧旁听。玉雕的娃娃一样坐在那里,不知多招了多少目光。龙雅心里极不痛快,自己却也不明根由,只是谁多看了龙马一眼便指定那人评议国政,然后再处处找碴直到那人汗流浃背跪地只求开恩方才放过。  


才不过一月时间。龙马便能开口点议朝政,虽然措辞未脱孩气,却往往一语中的。  
此时跻部托病归隐,宰相已换成了原户部主事手冢国光。在越前南次郎主持下,以此为首,朝中上下新血更替。新官员并非仅是太子党,渐渐分了两派。一派拥护政绩卓著早有英名的太子,另一派却拥护这显然才智天赋难得,将来定可凌驾于兄长之上的年幼茂王。  
朝中暗流涌动,只是此时尚在暗处隐隐流传,越前南次郎高深莫测,龙马龙雅毕竟年纪尚轻,浑然不觉。  


春意盎然。这日已是午时过后,龙雅踏进龙马房中时,却看到龙马坐在一堆帛纸竹篾之中忙碌不停。  
“在做什么,小鬼?”  
龙马已经十岁多,身形略略拔高些许,却还远远及不上龙雅。龙雅这一句“小鬼”,从第一次起便叫了两年。  
“风筝?”  
“你会做风筝?”龙雅嗤地一笑,依然蹲在了龙马身边,“谁教的?”  
“没有啊,书上看的。”龙马奋力地劈着竹子,小小的脸蛋上已经见了些汗。  
龙雅不自觉地用袖子替他擦了擦,临了还不忘顺手揉乱他的头发:“怎么突然想起来做这个。太闲了么,我那里倒是还有几十斤奏章没批,要不待会儿让樱乃去我那边拿?”  
“不是。”龙马抬起头来瞪他一眼,“书上说可以去邪秽。”  
“哼,不过是胡说八道罢了。”龙雅撇嘴,“要是这么说,放了风筝就诸事平安,还要药店做什么。”  
“而且,可以飞起来呀。”龙马的刀被夹在竹子中间,劈不下去。  
“这说不定还比较好看。”龙雅也未曾玩过风筝,起了些兴趣,从腰间拔剑,“小鬼让开。”  
龙马瞟他一眼,退到一边。  
龙雅笑道:“怪不得今天出门突然想配上这什么玄武剑,原来是要为小鬼劈竹子。”说着便一剑下去,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两片极匀的竹片轻轻落在地上。  
示威地看龙马一眼,道:“如何?”  
龙马咬咬唇,从龙雅手中拿下玄武剑,一脚踢起另外一边的半根竹子。手起剑落间,落在地上的竹子也一样是极匀整的两片了。  
龙马瞅龙雅一眼,甩手将剑抛出。龙雅一把接过,踢动两片中的一片,恰巧将另一片一撞,两片同时飞起,空中一个漂亮的剑花过后,便是了四片。  
龙马这次并未待竹片落下,便接剑以剑身一撞,四竹片再度互碰,这次却是依次飞上半空。龙马的动作就象是慢工雕细活般,一片片劈开。  
八片。十六片。……忽然龙马大叫一声,龙雅正玩得高兴,冷哼一声:“大呼小叫什么?”嘴上虽硬,手上剑却停了,过来看龙马是否受伤。  
却见龙马拿着一片已是半透明的极薄极软的竹篾道:“这还如何扎风筝?”话语中尽是懊恼之意。  
龙雅一愣,与龙马相视片刻,忽然齐齐大笑起来。龙雅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龙马则笑得身子都有些软了,捉着龙雅的胳膊只是喘气。忽然一抬头起来,正对上龙雅怔怔盯着自己的眼。眼里有现在自己的脸,有些红却神采飞扬。  
龙雅悄声道:“很少见你笑得如此开心呀,小鬼。”  
龙马一时间直觉反驳:“才不……”空气却在龙雅的眼睛里一下子暧昧起来。龙马莫名地有些慌了的样子,竟不知不觉住了嘴。  
龙雅嘴边浅浅勾出一丝笑,便低下头来,唇落在龙马的额上。然后慢慢地滑过耳朵,象是蛊惑一样地喃喃道:“闭上眼睛。”  
龙马中了咒一样,合上了眼睛。然后便觉得龙雅的唇轻轻落在了眼睛上,鼻子上,摩过脸去,找到了自己的唇。  
半晌了,龙马轻轻哼了一声,便要挣开。龙雅放开,才发现龙马脸已涨得通红,不住咳嗽。眉一皱道:“笨小鬼,竟不懂得换气么?”  
龙马恨恨一瞪道:“自然没有哥哥懂得多就是了。”这番话被龙马负气讲来,听在龙雅耳中却另有一番滋味。不由得心中一荡,低声道:“我虽看过不少,自己做却也是第一次。”说罢却和龙马齐齐脸上一红,一是想自己怎会说出解释一般的话来,另一个却想自己怎象是在抱怨。最后毕竟是龙雅脸皮厚些,笑道:“来,还做风筝。”  
这次幸好未出那许多波折。饶是越前兄弟也可算是心灵手巧,第一次也费了半天光景,才扎成一只有些惨不忍睹的风筝来。龙雅却洋洋得意道:“我什么都会的。”  
龙马看他一眼,也不说话,便自顾自拿出屋子向后园走去,道:“太阳要落了。”龙雅自然跟上,嘴里拉拉杂杂依旧是表扬自己英明神武的话。龙马懒得搭理,如此一路走到后园。风力也好,几番尝试下很容易便飞了起来。  
龙雅大乐,道:“这不就飞了么,太容易了。”  
忽然龙马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便向风筝绳划来。龙雅一惊之下几番躲闪不及,一个重心不稳,向后跌去。龙马的匕首如影随形而上,终是断了绳子,自己却也站立不稳,也跌倒了。  
闹春时节地上繁草如毯,加上跌得不重,自然也不是很痛。龙雅还来得及一把抱住龙马让他倒在自己身上,再看风筝已经无影无踪。才气冲冲道:“好容易做的,干吗放跑了?”  
龙马伏在龙雅身上,闷闷道:“这才算是放掉霉运了。”  
龙雅刚想继续反驳,却思及这风筝上还是龙马花的心力为多,暗叹一声,也不再说什么。却听得龙马有些发沉的声音从自己胸前传来:“通济江闹桃花汛,好像又起了瘟疫,哥哥你要去赈灾是吧?”  
龙雅心中一暖,半晌才道:“是。”  
“我绝不可能一起去对吧。”  
“……是。”龙雅沉沉应道,“抬起头来。”  
龙马伏在他胸前,不肯抬头。龙雅用手支起他小小的脸,才发现大眼睛里似乎有点水气。想也没想便吻了上去,有些含糊地轻声道:“我龙雅大爷怕过什么来。既然去,就会平安回来……瘟疫什么的,回离我远远的。”  
“嗯。”  
“这天下虽大,我能觉得安心的地方,也不过只有你身边而已。”  
声音不大又含糊,龙马却听了个真切。惊讶地看龙雅时,才看出他的脸不知是否因为阳光的缘故红了些许。龙雅恼羞成怒地吻他:“看什么!”  

青草的芳香渐渐浸了上来。夕阳挂在山边似笑非笑,天色有些黯淡了下去。  

第3-4(完)章


三、默风·夏歌  

龙马曾经试图辨认过玄武剑上那些花纹的意思。似乎是篆字,但是到现在还无法解读。  
可以明白的是,不会是什么仁爱慈蔼的话。  
剑是百兵之祖。不管怎么说,都是杀人的凶器。  
兵者,不祥。  
或者漆黑的剑身里,是血在呼啸。听见了吗。听见了吗。  
积淀千年的呼喊。恍惚间,就要喷涌而出。  


比起冬天的话,龙马可以算是不喜欢夏天的。热辣的太阳灼得人浑身发痛,草啦树啦也都在那里疯长。就象是,一旦错过这个季节,就再也没有什么机会了。天气好的时候天空蓝得象是永无穷尽,可不论什么样的寂寞都在那里无边无垠。  
龙马十四岁了。个子猛地窜了一截,令人郁闷的是还是比龙雅差好远。龙雅现在已经是完全的大人模样,凌厉的眼,嘴角上是六分邪气三分不在意一分讽刺的笑容。只有在面对龙马的时候,才显得稍微柔和一点。  
越前南次郎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朝中的对立也越来越明显,龙雅只是冷笑地看着,完全没有要插手的意思。虽然龙雅文治武功皆是上乘,但毕竟不是正室嫡生;而伦子皇后所出的越前龙马渐渐也显示出了独当一面的才干气魄,决不在龙雅之下。而直到现在为止,龙马和龙雅都住在东宫,每次有人提出不合理法都被龙雅的坚持挡了回来。南次郎也不置可否,这种暧昧的状况便一直持续下去——甚至有人猜测,这是否意味着南次郎还有可能改立太子?  
只是丝毫看不出越前兄弟有什么不睦的样子。自古宫廷内斗,兄弟手足相残实在是司空见惯。也有人猜测是脸上和气,底下已经斗成了乌眼青——可龙雅为什么还硬要放个大敌在身边,还死活不准他搬出东宫?  

蝉鸣得一声声急了。  

夏至。龙雅这天心情不好。奏折政务乱七八糟处理完毕,心情也坏无可坏,决定起身去走走。在园子里走了半圈,脚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向龙马的房间挪去。  
不想才到荷花池,却迎面见到樱乃在树下打瞌睡。龙雅心中一动,向上看去。果不其然,浓密的枝叶中可看得到衣角。走到樱乃面前,轻轻干咳一声。樱乃蓦然醒来,见到龙雅大吃一惊,刚相跪下行礼却见龙雅向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正不安间,龙雅轻声道:“去,叫他们备马。”樱乃不敢做声,匆匆退了下去。  
龙雅走到树下。果然龙马在上面,睡得正香。  

“这小鬼。”  
龙雅轻笑一声,弹指——枝干啪地折断。  
并没有惨叫。龙雅伸出的胳膊却落了个空——龙马在空中轻巧地翻了个身,安然落地。  
“你醒了?”还是固执地把胳膊伸过去,抱满怀。下巴在柔软的头发上蹭蹭,乱蓬蓬触感真不错。  
“没有,但是知道你来了。”龙马闭上眼睛,阳光穿过枝叶洒下来,斑斑点点。  
“那么,走吧。”冷不防地,龙马的眼睛忽然被什么蒙上了,随后被拦腰抱起。  
“喂,你干什么!”奋力踢打,这十年的工夫应该没有白学吧……可是,失效。  
放弃了挣扎。不能再给那人增加乐趣了,理智清楚地这样对自己说,可还是不甘心。抬起头,摸准位置,一口咬在肩膀上。隔着薄薄的衣服,咬出了血的味道。  
“哈,我的小鬼会咬人了。”然后是一声低低的嘀咕,龙马听得真切,“真象猫。”  
不甘心。可是也毫无办法。  
眼睛被蒙上了,其他感觉反而敏锐起来。  
风拂过脸的触感。树叶的沙沙声。太阳的光,影子的凉。透过衣料可以感觉到的,龙雅的体温。龙雅的心跳。血液流动的声音。这一瞬间,好像都能听得到。  
上马。马得得地跑了起来。龙雅身上轻微的震动。在耳朵边呼气。讨厌,龙马觉得自己耳朵要烧起来了。  
“不咬人了,嗯,小猫?”龙雅坏心的笑。好像可以见到一样,那种在阳光中抬起头来,热烈的邪魅的阳光的颜色的笑。  
除了哥哥谁也不信任。除了哥哥还能信任谁?龙马坐在龙雅怀里,开始安静地呼吸。哪里都可以,我们干脆逃跑吧,哥。  
讨厌夏天,因为夏天是个疯狂的季节。  


水的声音。有水的声音。轰然做响,越来越近。忽然马停了下来。直觉地寻找龙雅的脸的方向,却什么都看不到。  



“再等一等。”声音就贴在耳边。  
被扶了下马,拉着向前走。水的声音,水的感觉,近得只要伸手……  
只要伸手,就可以摸得到。  
很近的声音。“伸手吧。”  
好像被蛊惑了一样。冰凉的湿润的,是水!  
龙马一把抓下了眼罩。水就这样在眼前直泻而下。敲击着石头,积成幽亮的水潭。是瀑布,虽然并不大,却是真正的瀑布。  
龙雅露出少年的笑容:“我上次发现的,本来想等你生日再来,可若是结了冰还有什么好瞧?”  
龙马深深瞧龙雅一眼,低头:“谢谢哥哥。”声若蚊呐。  
“什么啊,瀑布声音太大,听不到。”龙雅故意把脸凑上前去。  
龙雅瞪了一眼道:“听不到算了。”忽然猛拉龙雅一把,龙雅正心神俱醉间,怎料得这一手,掉向水潭。只是落水前,不忘扯住了龙马的衣角。  
几乎是同时的“扑通”声。  
水里冒出两颗湿淋淋的脑袋。水不深,站起来也才淹到腰。愣了半晌,忽然相视大笑。龙雅笑得喘不过气来,道:“快把衣服晾到石头上,夏天干得快,不然回去可难看了。”  
龙马呆呆地答应一声,伸手便去解扣子。衣料吸了水缠得太紧,急切间却解不开。龙雅见状笑道:“笨小鬼。”便伸手帮他。龙马抬起头露出颈上的扣子,不知为何,脸却突然红了红。  
龙雅愣一下,脸也红了。解了扣子,轻轻叫道:“小鬼。”  
“嗯……哥。”  
“我们,就这样一起吧。”谁也不管,谁也不理。  
“嗯。”  
轻柔的吻,落在额上,睫毛上,唇上,脖子上,一路向下。衣服被顺利地解开,丢去了岸上。谁也不在,除了我们。蝉的声音,水的声音,阳光的声音,风的声音,统统都听不到。  
龙马突然仰起头。激烈的,热。有什么要冲出去,这是什么。  
附在耳边的声音:“不行,你要等着我。”  
是什么合着水一起钻进了身体。凉的。手指么?轻轻地动了动,却看到了龙雅无法停止的眼睛。  
“你不可以受伤。”  
“……哥。”龙马轻轻地吻在龙雅胸前。  
龙雅低低地吼了一声,从喉咙,或者胸腔,很深的地方。罪恶感这种东西,有时候是不是可以激发起一些什么东西?比如,快感。  
钝的撕裂的痛。龙马的呼吸狠狠地一窒,眼睛有些酸了。龙雅看着龙马满是水气的眼睛,再也控制不住。  
什么的节奏乱了么。和着水的撞击,迷乱的纠缠。是我们乱了,还是这个世界的错误?深切的痛,好像可以把灵魂也带走。却不只是痛,还有什么。除了单纯的痛以外,还有什么。如果只是痛的话,那那些婉转激烈的声音又是谁的?大口的吸气,水花四溅。好像要把这一生的呼吸都要用完的大口的喘息。就是那个点的。龙马眼前一乱,死死攀住了龙雅。  
在终于失去意识前,龙马抬起了头。迷蒙的眼睛也还是可以看到的,蓝天,和阳光。直直地望着天空,是要寻找什么。手随着目光伸了出去。却突然,无力地落下。阳光是抓不到的。  
而这一生,比这更激烈的痛,更痛切的快乐,是不是都不会有了?  


龙马轻轻地摸着玄武剑。锋利得如同无坚不摧。  
不知道,被它穿过心脏应该是什么滋味?很凉,非常凉,透彻心扉地凉?还是痛?多痛?全世界都变成地狱在焚烧的痛?  
那天醒来之后,望着自己的熟悉的眼睛,熟悉的嘴。一开一合。  
“你是谁?越前家的子孙吗?”  
从胸前透过的,冰凉的手。带着血,甚至没来得及感到痛。意识模糊了,却还看到那张嘴露出了笑容,慢慢地舔掉手上的血。曾经吻着的唇,和曾经拥抱的手。  
是甜的么?  
身体向后倒去。但龙马依旧努力地睁大眼睛。“……哥……”  
龙雅转身走了。声音很微弱。他没有听见。  
是因为我叫得太小声,所以他才没有听到,对吧。如果听到了,哥会来陪我。  
是么?  

玄武剑。  
如果被它杀死的话,会和那一次一样痛吗?  



《淮南子》曰:夏至则斗南中绳,阳气极,阴气萌,故曰,夏至为刑。(刑,始杀也。)  


四、嶙火·秋眠  

龙马最后一次用手指抚过剑身。微微用力,鲜红的血流了出来。慢慢地爬过剑脊。  


剑泛出了薄薄的暗色的光。  
“以越前龙马之名。杀神。”龙马静静地说。清澈的眼睛里是剑光。  
好像是什么的声音在回荡。是剑么。  
“诺。”  


越前南次郎死于龙马十四岁那年的夏天。死因是积劳成疾,心力交瘁。大葬。然而太子越前龙雅却于此时不知所踪,一时朝局哗然。以宰相手冢国光为首的一众官员,拥立王次子茂王越前龙马即位。但越前龙马此时年纪尚不足十五,且身受重伤,朝不保夕。手冢国光虽然极力隐瞒这一消息,但新皇一直未在人前露面,又岂是瞒得住的?  
素有野心的各路诸侯地方豪强纷纷起兵,直逼都城。毕竟越前南次郎向有人心,尸骨未寒,也无人敢明目张胆地造反。名号无非是勤王或是调查太子死因,等等。其中最有实力的一支就是前宰相跻部景吾的兵力。手冢国光未作表态,只是加紧了京城布防,同时联合九门提督不二周助等人清洗了异心官员。京城戒严。家家闭门不出,风声鹤唳。  
京城自古是兵家重地,易守难攻。各路兵马已经兵临城下,但毕竟是劳师远征,一时未敢轻攻。通济刺史芥川慈郎率先提议,结成“勤王联盟”,推举跻部为盟主。  

天下已经安定太久。这番大势连变,令人完全措手不及。坊间也开始流传青王朝命数将终的流言,一时间人心惶惶。  


立秋攻城。  
跻部的命令传达到了勤王联盟各军,几乎同时,同样的情报摆在了手冢的书桌上。手冢盯着那份鲜红的加急情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自从全城戒严以来,手冢便留宿在了王宫,便于处理事务及照看龙马。  
“跻部要攻城了?”清澈微哑的声音传来。一个身影逆光而立,看不清面容。  
手冢微叹一声,并不意外地抬起头:“太医说了,你元气大伤,还是应该卧床休息为上。”  
那人冷笑一声:“那你会主动去告诉我消息么?”  
“……还有三天立秋了。”  
“没有问题,一切都会按你们想的一样进行。”那人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手冢默然。太阳已经开始现出了微颓的迹象,秋天到了。有什么可以挽留时间么?斗转星移,日升月落,都不以人力为转移。  
那么,人力究竟可以转移什么?  

犹如箭在弦上的三天,很快就过去了。立秋清晨,跻部便早早洗漱完毕。月白内衫,玄色锦袍,头发一丝不乱地挽起,戴上鎏金云额冠。步出营帐时,天才蒙蒙亮。  
“点检校官。”  
“是。”  
跻部默默地看着眼前巍峨的高城。当太阳从它背后升起的时候,一定会更加辉煌的吧?这样一座庄重肃穆的都城,恐怕就是青王朝的代表了,代表一个仿佛永不可破的神话。而维持一个神话,需要多少人的鲜血,或者牺牲?没有人计算过,也永远无法计算。  
身边芥川慈郎坐在马上打起了瞌睡。跻部看看左右。一位将领上前道:“大人,马上太阳就要出来了,请下令攻城。”  
士兵开始鼓噪。  
“攻城!攻城!”  
声彻寰宇。  
城里却是静悄悄地,连城头上都不见半个人影。  
跻部举起手。士兵们瞬间安静下来。  
忽然有人叫道:“看,有人出来了!”  
士兵中一阵骚动,一起向城头看去。方才还空无一人的城头,此时已擎出一面大旗,上书“青”,周围则是拿着兵器严阵以待的侍卫。  
跻部不动声色,道:“稍安勿躁。”  
紧接着手冢出现在城头上,大声道:“无耻反贼,竟敢造反,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跻部策马向前几步,大笑道:“青王朝现在继承无人,太子失踪,二王子生死不明,既然无人继承大统,我们又算是造谁的反?”  
“是谁生死不明?”一个极清澈的声音传来。明明不大,却用上了十二分的内力,传得极远,一下子把混乱的局面和窃窃私语的声音都一起压了下去。  
城头上的侍卫井然分开,后面转出一人,却是越前龙马。  
一身戎装,银甲白袍,精致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却偏偏这样的一个人儿,浑身都是肃杀之气,竟无法让人提起半点轻视之心。  
“父王尸骨未寒,他的恩德你们难道都忘记了么?”龙马扫视一周,一字一顿道,“越前南次郎死了,但他的儿子还在!”说着掣出一把剑来。  


底下立即有人惊呼道:“玄武剑!”  
“我越前龙马一样可以让青王朝繁荣昌盛,万世不绝!”  
太阳升了起来。龙马肃然立在城头的身影瞬间恍若神祗。  
跻部忽然再向前几步,掉转马头,拿出一卷绢帛,运起内力,郎声读道。  
“谨奉越前南次郎密诏:朕命不久矣,百年之后,得玄武剑者则继大统。特令原宰相跻部景吾、通济刺史芥川慈郎二人奉旨密查图谋不轨者,可便宜行事。”  
跻部读罢,眯起了细长的凤眼。  
“拿下所有将领,士兵投降者既往不咎,顽抗者立杀无赦!”  


越前龙马立在城头,望着下面已成修罗道场的景象,涩声道:“可以了吧,宰相大人。”  
手冢跪下道:“陛下如此说话,微臣担当不起。”  
龙马望着远方:“他快回来了。”  
手冢一震道:“……龙雅太子?”  
龙马静静道:“那不是龙雅。那只是纠缠了千年的怨灵,没杀尽越前家的最后一人,他怎么会甘心?”  
随即转向手冢,却露出一丝微笑:“说不定会平白浪费了手冢你那一棵起死回生的九转灵芝。好不容易父王自己都舍不得吃,省给我的呢。”  
手冢肃然道:“陛下何出此言。先王是自知已无力诛杀玄武妖灵,方才将此大任……”  
“安插跻部到民间,借治水之机收慈郎为心腹,令朝中出现两派对立,千方百计寻到九转灵芝又交托给手冢你,原来都是因为不知道我们谁是玄武神转世,谁是开国先祖转世么?父王真是算无遗策啊。做完这么多,就只要等待这个千年之后的夏至,看来杀死自己的是哪个儿子?”龙马凝视着剑,喃喃道,“只要为了青王朝,什么都可以?只要有了这剑,就可以杀死玄武神?”  
“陛下!”手冢厉呼。  
“只可惜,”越前转身去了,白衣在初起的阳光下分外显眼,“青王朝,不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陛下!”  
“呐,手冢。”龙马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道,“你觉得,一个女王怎么样?”  
手冢一愣,朗声答道:“只要青王朝可以万世昌荣。”  
龙马一笑,径自去了。  


自越前龙马一举清剿叛贼以来,约略过去半月,举国平定。茂王越前龙马择吉日登基,年号祥宁。节气已将近中秋,月亮一天天圆了起来。  
八月初八,月光如玉。  
龙马睁开眼睛。窗口处立了一人,熟悉的眉眼。见他睁开眼睛,挑起眉毛一笑:“你醒了?”  
“没有,但是知道你来了。”龙马轻轻地说,翻身下床,抓起了玄武剑。  
白色的软袍。漆黑的剑。美丽的人。玄武兴味地笑:“你为什么还活着,这件事情我比较想知道。我当时明明挖穿了你的心脏。”  
“这不关你的事情。怎么才能把龙雅还来?”  
“他已经死了。越前家的子孙我怎么会让他活着。”玄武一笑,却是说不出的怨毒的样子,“你知道一个人上千年是什么滋味么?”说着,舔了舔手指。“死吧。”  
“我知道,很寂寞。”就在玄武的手指即将要碰到脖子的一瞬间,龙马静静地说。  
那双手顿了一下,掐紧了龙马的脖子。意外地,龙马既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  
明明还是熟悉的味道。手也是熟悉的手。可一看眼睛就知道。人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哥。龙雅。你知道么,一个人很寂寞。  
呼吸不到空气。龙马断断续续:“……你知道……么,我的剑术比不上龙雅……但有一种……情况,我可以杀了他……”  
“什么?”手上的力道丝毫没有松。  
龙马闭上眼睛,提起了玄武剑,猛地插下,直没至剑柄。  
心上一痛。颈上的力道也松了,是成功了吧?龙马握着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总觉得那双手好像抱住了自己。  
不是错觉吧。  
龙马慢慢微笑。  


一个人太寂寞了。所以,我也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  
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青王朝,什么王家血脉。那些东西,自然有想守护它们的人在。  
可我只有你。  
我们要一起的,我们说定了。  


祥宁元年,茂王越前龙马平叛登基,同年暴毙。宰相手冢控制朝局,奉遗诏拥立皇後之姊楚国夫人之女菜菜子即位,年号崇明。各地均有异动,但因之前在跻部剿杀下元气大伤,皆未成气候。女王温厚贤良,果决明断,青王朝迎来了千年之后的最好时世。史称“崇明之治”。  
——《青志·祥宁崇明》  


[完结]

剑泛出了薄薄的暗色的光。  
“以越前龙马之名。杀神。”龙马静静地说。清澈的眼睛里是剑光。  
好像是什么的声音在回荡。是剑么。  
“诺。”  


越前南次郎死于龙马十四岁那年的夏天。死因是积劳成疾,心力交瘁。大葬。然而太子越前龙雅却于此时不知所踪,一时朝局哗然。以宰相手冢国光为首的一众官员,拥立王次子茂王越前龙马即位。但越前龙马此时年纪尚不足十五,且身受重伤,朝不保夕。手冢国光虽然极力隐瞒这一消息,但新皇一直未在人前露面,又岂是瞒得住的?  
素有野心的各路诸侯地方豪强纷纷起兵,直逼都城。毕竟越前南次郎向有人心,尸骨未寒,也无人敢明目张胆地造反。名号无非是勤王或是调查太子死因,等等。其中最有实力的一支就是前宰相跻部景吾的兵力。手冢国光未作表态,只是加紧了京城布防,同时联合九门提督不二周助等人清洗了异心官员。京城戒严。家家闭门不出,风声鹤唳。  
京城自古是兵家重地,易守难攻。各路兵马已经兵临城下,但毕竟是劳师远征,一时未敢轻攻。通济刺史芥川慈郎率先提议,结成“勤王联盟”,推举跻部为盟主。  

天下已经安定太久。这番大势连变,令人完全措手不及。坊间也开始流传青王朝命数将终的流言,一时间人心惶惶。  


立秋攻城。  
跻部的命令传达到了勤王联盟各军,几乎同时,同样的情报摆在了手冢的书桌上。手冢盯着那份鲜红的加急情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自从全城戒严以来,手冢便留宿在了王宫,便于处理事务及照看龙马。  
“跻部要攻城了?”清澈微哑的声音传来。一个身影逆光而立,看不清面容。  
手冢微叹一声,并不意外地抬起头:“太医说了,你元气大伤,还是应该卧床休息为上。”  
那人冷笑一声:“那你会主动去告诉我消息么?”  
“……还有三天立秋了。”  
“没有问题,一切都会按你们想的一样进行。”那人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手冢默然。太阳已经开始现出了微颓的迹象,秋天到了。有什么可以挽留时间么?斗转星移,日升月落,都不以人力为转移。  
那么,人力究竟可以转移什么?  

犹如箭在弦上的三天,很快就过去了。立秋清晨,跻部便早早洗漱完毕。月白内衫,玄色锦袍,头发一丝不乱地挽起,戴上鎏金云额冠。步出营帐时,天才蒙蒙亮。  
“点检校官。”  
“是。”  
跻部默默地看着眼前巍峨的高城。当太阳从它背后升起的时候,一定会更加辉煌的吧?这样一座庄重肃穆的都城,恐怕就是青王朝的代表了,代表一个仿佛永不可破的神话。而维持一个神话,需要多少人的鲜血,或者牺牲?没有人计算过,也永远无法计算。  
身边芥川慈郎坐在马上打起了瞌睡。跻部看看左右。一位将领上前道:“大人,马上太阳就要出来了,请下令攻城。”  
士兵开始鼓噪。  
“攻城!攻城!”  
声彻寰宇。  
城里却是静悄悄地,连城头上都不见半个人影。  
跻部举起手。士兵们瞬间安静下来。  
忽然有人叫道:“看,有人出来了!”  
士兵中一阵骚动,一起向城头看去。方才还空无一人的城头,此时已擎出一面大旗,上书“青”,周围则是拿着兵器严阵以待的侍卫。  
跻部不动声色,道:“稍安勿躁。”  
紧接着手冢出现在城头上,大声道:“无耻反贼,竟敢造反,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跻部策马向前几步,大笑道:“青王朝现在继承无人,太子失踪,二王子生死不明,既然无人继承大统,我们又算是造谁的反?”  
“是谁生死不明?”一个极清澈的声音传来。明明不大,却用上了十二分的内力,传得极远,一下子把混乱的局面和窃窃私语的声音都一起压了下去。  
城头上的侍卫井然分开,后面转出一人,却是越前龙马。  
一身戎装,银甲白袍,精致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却偏偏这样的一个人儿,浑身都是肃杀之气,竟无法让人提起半点轻视之心。  
“父王尸骨未寒,他的恩德你们难道都忘记了么?”龙马扫视一周,一字一顿道,“越前南次郎死了,但他的儿子还在!”说着掣出一把剑来。  



底下立即有人惊呼道:“玄武剑!”  
“我越前龙马一样可以让青王朝繁荣昌盛,万世不绝!”  
太阳升了起来。龙马肃然立在城头的身影瞬间恍若神祗。  
跻部忽然再向前几步,掉转马头,拿出一卷绢帛,运起内力,郎声读道。  
“谨奉越前南次郎密诏:朕命不久矣,百年之后,得玄武剑者则继大统。特令原宰相跻部景吾、通济刺史芥川慈郎二人奉旨密查图谋不轨者,可便宜行事。”  
跻部读罢,眯起了细长的凤眼。  
“拿下所有将领,士兵投降者既往不咎,顽抗者立杀无赦!”  


越前龙马立在城头,望着下面已成修罗道场的景象,涩声道:“可以了吧,宰相大人。”  
手冢跪下道:“陛下如此说话,微臣担当不起。”  
龙马望着远方:“他快回来了。”  
手冢一震道:“……龙雅太子?”  
龙马静静道:“那不是龙雅。那只是纠缠了千年的怨灵,没杀尽越前家的最后一人,他怎么会甘心?”  
随即转向手冢,却露出一丝微笑:“说不定会平白浪费了手冢你那一棵起死回生的九转灵芝。好不容易父王自己都舍不得吃,省给我的呢。”  
手冢肃然道:“陛下何出此言。先王是自知已无力诛杀玄武妖灵,方才将此大任……”  
“安插跻部到民间,借治水之机收慈郎为心腹,令朝中出现两派对立,千方百计寻到九转灵芝又交托给手冢你,原来都是因为不知道我们谁是玄武神转世,谁是开国先祖转世么?父王真是算无遗策啊。做完这么多,就只要等待这个千年之后的夏至,看来杀死自己的是哪个儿子?”龙马凝视着剑,喃喃道,“只要为了青王朝,什么都可以?只要有了这剑,就可以杀死玄武神?”  
“陛下!”手冢厉呼。  
“只可惜,”越前转身去了,白衣在初起的阳光下分外显眼,“青王朝,不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陛下!”  
“呐,手冢。”龙马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道,“你觉得,一个女王怎么样?”  
手冢一愣,朗声答道:“只要青王朝可以万世昌荣。”  
龙马一笑,径自去了。  


自越前龙马一举清剿叛贼以来,约略过去半月,举国平定。茂王越前龙马择吉日登基,年号祥宁。节气已将近中秋,月亮一天天圆了起来。  
八月初八,月光如玉。  
龙马睁开眼睛。窗口处立了一人,熟悉的眉眼。见他睁开眼睛,挑起眉毛一笑:“你醒了?”  
“没有,但是知道你来了。”龙马轻轻地说,翻身下床,抓起了玄武剑。  
白色的软袍。漆黑的剑。美丽的人。玄武兴味地笑:“你为什么还活着,这件事情我比较想知道。我当时明明挖穿了你的心脏。”  
“这不关你的事情。怎么才能把龙雅还来?”  
“他已经死了。越前家的子孙我怎么会让他活着。”玄武一笑,却是说不出的怨毒的样子,“你知道一个人上千年是什么滋味么?”说着,舔了舔手指。“死吧。”  
“我知道,很寂寞。”就在玄武的手指即将要碰到脖子的一瞬间,龙马静静地说。  
那双手顿了一下,掐紧了龙马的脖子。意外地,龙马既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  
明明还是熟悉的味道。手也是熟悉的手。可一看眼睛就知道。人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哥。龙雅。你知道么,一个人很寂寞。  
呼吸不到空气。龙马断断续续:“……你知道……么,我的剑术比不上龙雅……但有一种……情况,我可以杀了他……”  
“什么?”手上的力道丝毫没有松。  
龙马闭上眼睛,提起了玄武剑,猛地插下,直没至剑柄。  
心上一痛。颈上的力道也松了,是成功了吧?龙马握着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总觉得那双手好像抱住了自己。  
不是错觉吧。  
龙马慢慢微笑。  


一个人太寂寞了。所以,我也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  
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青王朝,什么王家血脉。那些东西,自然有想守护它们的人在。  
可我只有你。  
我们要一起的,我们说定了。  


祥宁元年,茂王越前龙马平叛登基,同年暴毙。宰相手冢控制朝局,奉遗诏拥立皇後之姊楚国夫人之女菜菜子即位,年号崇明。各地均有异动,但因之前在跻部剿杀下元气大伤,皆未成气候。女王温厚贤良,果决明断,青王朝迎来了千年之后的最好时世。史称“崇明之治”。  
——《青志·祥宁崇明》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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